第二百章 放榜(中、下)-《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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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吕公著走了进来,施礼后说道:“解元,父亲大人托我带几句话给你。”

    吕夷简带话给自己,郑朗好奇地说:“吕三郎,请说。”

    “第一句是大郎有为而治,然孤芳自赏,可乎?”

    四儿没听明白,mí糊地问:“这样不好吗?”

    但这句话让两小沉思起来。郑朗道:“四儿,不得乱说,吕相公是好心,不过三郎你回去可以答复,虽不好,我一年幼,不想掺杂太多,即便脱不开……我xìng格散淡,多半依是如此xìng格。”

    “大郎,你们说什么呀?”四儿又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四儿,非是你关心的。”

    “喏,”四儿吐了吐舌头。

    王安石却抬起了头道:“我也明白吕相公是什么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你是想做大事的人,可你不喜欢结群,试问你孤身一个人能做出什么大事。就是施政,下面得有许多帮手,边上得有许多好友,对你的政策进行竭力支持,这才能让你的施政方针顺利通过并且落实下去。否则再好的政策,也消耗在无穷无尽的内斗之中。

    后来范仲淹画了一幅《百官图》,怦击吕夷简用裙带关系,拉拢了大批亲信上位这一丑行。但没有这些人支持,吕夷简怎能顺利执政?让事实来证明。小皇帝开始不知,后来才醒悟过来,若说原先让吕夷简重新回来为相,还能说是感谢李宸妃的事,后来则是才干了。比较了很长时间,只有吕夷简最是做实事的最佳大臣。

    正是吕夷简只手遮天,李元昊兵起之时,整个宋朝机器迅速正常运转起来,以及其他的一些大事,没有妨碍到国家正常发展,包括提拨他的政敌范仲淹主持西北事务。

    当真小皇帝那个胡须汤是好喝的?

    换谁上台,想做实事,都得找帮手,韩琦找了欧阳修,王安石与司马光更不用说。

    吕夷简不是为自己辨护,郑朗还没那资格,是一次善意的提醒。

    好心了。

    吕公著又说道:“家父第二句话是他之所以赞成解元江南一行。是五个字,宋襄公称霸。”

    “妙言!”郑朗抚手赞道。

    此时郑朗也在后悔,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,控制官职的加叠,是堵了以后许多大臣的财路,怦击冗兵有争议,继续有灾害发生,多少有妖言huò众之嫌。说出下面地方官吏丑态,会自己招来一些基层官吏的仇视,赞成兵革与主流求和派大臣想违背,可以说,但不是现在自己能说的。

    道理与宋襄公称霸一样。力不足名过,有百害无一益也。

    知道自己插得太深,可他的xìng情,以及对小皇帝的同情,能改么?

    但吕夷简确实释放了很大的善意,没有办法,望子成龙,只好对郑朗保护提醒一下。他也很佩服郑朗的才情与志向。眼光有时候很长远,而且是用了心的,比如前几天议党项,这都是大事件,想知道不难,可没这份治国救民之心,郑家子如何从庞大的信息中将这些消息提炼出来?可关卿何事,此子对自己威胁不大。若不是因为儿子,他才懒得操这个神来点醒郑朗。这才是吕夷简的做人处世宗旨。

    吕公著又说道:“家父第三句话是问解元一句,让解元说公正之言,他是外方内圆之人,还是内方外圆之人?”

    这个问题是被吕小三逼的,一直对他在废后风bō中扮演的不光彩行为耿耿于怀,于是试一试看。郑朗如何看,这是赌郑朗有没有大局观。若是象孔道辅那些迂朽之辈,将儿子托负给他,同样很危险。

    郑朗沉思了一会儿,道:“勉强算是内方外圆。”

    “解元。为何?”

    郑朗不客气地说道:“吕相公不管怎么说,道德上终是输了一筹,但他是做大事的人,做大事者,需不拘小节。心装国家,一心做实事也是他做人的原则,所以我说是内方。然为了自己,一些手段过于jī进低下,只能说是勉强而己。”

    千万不能说吕夷简有多高尚,yīn险能说之,白脸jiān臣能说之,动操有术也能说之,但高尚二字与吕夷简很无缘的。可正是这个白脸jiān臣,才是真正脚踏实地做实事的大臣。与之相比,另一个长者王曾也差了一筹。

    吕公著默想了一下,说道:“解元中的。”

    然后叹了一口气,不知如何是好,可过了一会儿又兴奋起来,道:“恭贺解元。”

    吕夷简也没有泄lù消息,然而都说了这些,吕公著也不是傻子,肯定中了的,而且中的名次不低,所以父亲不但同意自己跟郑朗学习,还在提醒郑朗为官之道。

    “郑朗,”江杏儿喜悦之下,身体软了下去,附在了郑朗身上,动都不能动一下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天气渐暖起来。

    是游人出行的好时光,也是欧阳修的好时光。

    省试到来,京城来了全国许多学子,有的学子很有锦锈,这让欧阳修很欢喜。

    因为个人成长原因,他受过一些人的恩惠,所以知道成长的苦楚,于是对一些有才气的学子,份外提拨。再加上他在文坛上的地位,才使他成为北宋文坛宗师。

    在这一点上,郑朗远远不及。

    此次来了许多学子,让欧阳修颇为欣赏,比如丁宗臣与丁宝臣兄弟,还有那个孙固,蔡tǐng。但有一个人没有买他的账,张方平。君子不党,你以君子自居,何必多结交学子,结帮成派,不但对欧阳修,张方平后来对范仲淹同样不感冒,认为范仲淹是结党。相反,郑朗的孤芳自赏,很得张方平首肯。但他也不知道,正是因为郑朗,他的卷子名中第四,否则有可能被这群保守派的考官们打到一百位以外。

    现在张方平名气不大,也不会妨碍欧阳修与几位交好的学子高谈阔论。

    喝了一会茶,聊了一会儿天,欧阳修说道:“诸位,你们才学过人,此次省试名额很多,必然高中。”

    丁宗臣戚戚地说道:“永叔贤弟,虽多亦难啊,考的人太多。”

    “丁兄台,能否将你的卷子上的诗赋论策背诵出来。让我鉴定一回?”

    丁宗臣没有郑朗与韩琦那样变态的记xìng,不过大约的还能记住,选了两篇,背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也中平,此次几位考官皆是稳重的人,大约会有了。”

    “永叔贤弟,未必,若说有。只有一人。”

    孙固一笑,道:“若此人在,倒也是雅事。”

    都知道此人是谁,可就是欧阳修也未必有把握见到郑朗,孙固又说道:“省试时。我与他碰过几回面,解试时也交谈过一回,其实此子xìng格也温和,就是不喜欢结群。”

    欧阳修叹息一声,道:“不知道他现在写的字如何了?”

    有字,前年冬天刻于大相国寺上,但那终是石刻,多少失了一些原意。并且一年多了,郑朗的字必然大有长进。

    与欧阳修相谈良久,孙固很是敬佩其学问,于是想了想道:“你们稍等,我倒有一策,今天非得烦扰烦扰这个小解元。”

    虽说还有一试呢,但那终是殿试,任务轻松得多。不至于刻苦如此吧?只有自己这些悲催的鬼,天知道会不会高中,不中还得重新再来。所以不能放下学业。

    欧阳修此时还年青,倒是在冯府上与二小时常见面,二小对冯元尊敬,对郑朗更尊重,冯元只教他们儒学。而郑朗教他们为人、执政、思想,亦父亦师,亦兄亦友,两小很精明的,这份付出连小皇帝都感受到了。况且他们。所以他们与欧阳修交谈时,对郑朗格外夸赞。

    一听孙固说有办法,欧阳修好奇地问:“是何策?”

    “稍等,”孙固说完,雇了一辆车子,到了严家客栈,见到了崔家两个舅哥,说了,欧阳修等才子要见他们。两个舅哥是崔知州的儿子,那是在蔡州,到了京城算什么?况且欧阳修才名越来越重,并不在自己妹夫之下,一听立即欣然前往。

    他们到来,欧阳修知道孙固是什么主意,没有点破,静观其变。谈了一会儿,面对这几位才子高谈阔论,两个舅哥有些惭愧。孙固问道:“崔家二郎,你们此次有没有把握高中?”

    “难啊,幸好郑大郎教了我们一些科考的办法,若是此次考不中,下次更难了。”大舅哥诚实的答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办法?”几位学子全来了兴趣。

    “用典适度,可以用几典故点缀,不能太多,过多空洞堆砌,不能过偏,过偏冷涩难解,考官不喜。”

    几人回味一下,一个个点头,很有道理的。

    “文以赋xìng,我们本xìng忠实,因此不必用艳丽的词藻,非是我们所长,诗赋端丽即可。”

    几人想了一下,又点头,也有道理。

    “典故最好用儒家的,其他诸家少用为妙,毕竟我们是儒家弟子,若有考官讲究,看到其他诸家典故,未必会欢喜。”

    这一说,一半人有懊丧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先思而后写,在脑海里将一篇策文诗赋想好,使之轻重明确,言之有物再写。”大舅哥很诚实,但不会傻到将郑朗替他们揣摩考官xìng格的事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好法门,”丁宗臣说话时有些后悔,为什么当时进考场之前,没有与此子深谈一会。

    欧阳修说了一句公道话:“也是旁门,是郑解元怜惜两位郎君,若一味在上面钻研,未必好。”

    “是,两位郎君,解元此时在做什么?”孙固问道。

    省试后,两位舅哥时常去寺院走动,继续讨教,关系改善了,加上知日不在,那道寺门渐渐松驰,所以走得也勤快。

    大舅哥说道:“他每天还在读书写字。”

    “果然勤奋,两位郎君可否代我们引见一下?”

    崔家二兄弟有些犹豫不决,若全是学子,定是一口拒绝,可此时还有欧阳修,不仅学问好,又是朝廷官员,虽然此时依是一个中低层京官,终是官员,不大好拒绝。想了想,说:“我们试试看。”

    一群人来到寺院。

    小沙弥进去禀报,其实不用两位大舅哥,只要闻听欧阳修到来,郑朗会拒绝?迎了出来,寒喧后。郑朗将他们引进屋中,三小站在边上,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,上面写着两个大字:中庸。

    孙固奇怪的问:“解元,何来此二字?”

    果然是好字,虽两字,超逸出神,痛快淋漓。神采奕奕。中庸更知道,可是为什么用这两个特大号的字写在纸上,放于桌面?

    “孙学兄,考不中我要回到郑州继续苦读,万一考中。侧重点有可能换一换,准备修一些关于中庸的策论。”

    “中庸的策论?”孙固茫然道。

    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不少,但都是上层官员,孙固却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嗯,或者孙学兄阐述一下何谓中庸?”

    “中庸乃天人合一。孟子曰,尽其心者,知其xìng也,知其xìng。则知天矣。”

    “何谓天道?”

    “天道乃诚,夫子曰,诚者,天之道也,诚之者,人之道也。不勉则中,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。从容中道,圣人也。诚之者,择善而固执之者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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