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“不怪阿姐,不怪母妃,也不该怪父王”。 这些时日午夜梦回,总能想起与那孩子争执当日的种种,仿佛一切都是方才发生的事情。 那这因果循环,又该怪谁呢? 她当时未曾开口问,近来却总是如此问自己。 当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,终究是长大了。 接连数日皆从梦中惊醒的荣宸长公主双眼微睁,凝着帷帐上一簇簇的石榴花如此想着。 这石榴花还是昔年父皇在世时,姜妃执掌后宫时为她置办的,后来她便起意要让那姜氏享尽孤苦。 再后来,待她踏着累累白骨走上了这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,何姑姑倒也曾小心翼翼地提议换了这花色,她未允。 倒不是因为要时时刻刻提醒自个儿往昔姜氏给她的屈辱,只是她习惯了。 有些当初自以为的屈辱苦痛,习惯了便也不觉苦,也不觉痛了。 她想,她大概真的是老了,不然近些日子,怎会总是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许多往事和旧人。 凝懿宫里终日以泪洗面的母后,交泰殿前心狠手辣的父皇,华安宫里强忍着泪让她安心的长姐,当年在这洛水宫中被她以幼女步步紧逼的九章王叔······ 想起最多的,是长安。 有咿呀学语的长安;有第一次摇摇晃晃开口说话的长安,她唤的是娘亲,对着她。 有悄悄甩了宫人服侍爬上树却不小心摔下来,又不敢哭,只怕惊动她后挨训的长安。 有欺负了柳澈却反过来找她告状的长安;有哭得撕心裂肺不愿长姐远嫁的长安。 那时候小小的她,还不懂眼泪永远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,除了在乎自己的人,没有人会因为你的眼泪而退让半步的道理。 后来啊,索性她都懂了,却是她亲手一步一步逼着她懂的啊。 如她所愿,长安终于不负当初她对王叔的承诺安然长大了。 如她所愿,战功彪炳的九章王叔鼎力相助胞弟登位。 如她所愿,这后宫前朝再无人敢威胁她半分。 明明世事皆已如她所愿,可她近来却总觉得这悠悠二十五载岁月,恍若大梦一场,倦极。 她总忘不了那天那孩子说,“阿姐待我,犹如阿母”,“我自幼未曾承欢父母膝下,已然愧极”。 还说了什么来着? 噢,对了,那个孩子还说。 “若身死回南,长安谢皇姐成全”。 荣宸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过那样的感觉了。 不过是一句话,就能令她生出宛若利剑穿心之感。 就好像燕北大地的风,肆无顾忌地往伤口处吹。 那时候的她,明明安坐洛水宫,耳朵里却全是北地的风声,一如她少年时孤注一掷只身一人踏入北地时曾感受到的凛冽刺骨。 她叫她皇姐,她请她成全,她求她成全她去送死啊! 那分明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,从孩提到少女,从无所依傍到权柄在握,她们那样亲密无间地走过来了,相依相伴十数年。 甚至她带兵出征塞外,也带着她,她从未离开过她这么久,她们几乎从未分开过啊。 纵是初心是始于算计,可最后到底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付了真心的啊。 玉雪可爱的小糯米团子,这吃人的宫里于她唯一的一处温情,说是人见人爱也不为过,世人都说人心肉长,她慕卿洛也不过是肉身凡胎,怎会例外? 她甚至曾一度以为,她的余生,纵然身后万丈悬崖,前路漫漫未知,也都会有这个孩子陪着,她活这一世,至此也不算寂寥。 可那一天的那一刻,慕卿洛分明觉得似是从未见过那孩子。 那样陌生,陌生得令她惶惑,令她仲春大好辰光却如同置身昆仑之巅天山池底,她竟有些怕了。 近来她夜夜笙歌,便是白日,这洛水宫也总是丝竹不绝于耳,她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。 可这近两年来,她总想着热闹些,再热闹些就好了,似乎只要这样,就能忘了那一天。 那是她亲手教她描红,教她兵策谋术,教她四书五经的孩子。 娉娉袅袅十三余,我家有女初长成。 这些年,这个孩子年岁渐长,风华渐显,她不是不骄傲的。 大翌长安,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儿,是她的孩子,即便她并非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。 她会为她寻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儿赐婚,她会督促礼部为她建一座羡煞天下女子的公主府。 长姐未曾得到的,她未曾得到的,长安统统都要有,便是抢,她也要给她抢来。 第(1/3)页